“手套戴了吗?”
“戴啦!”
“帽子戴了吗?”
“戴啦!”
“围脖戴了吗?”
“不戴不戴,妈你咋想起给我买个红围脖,上次戴去学校差点没让同学笑话死”,说完门一甩,我三步并做两步的跳下了楼梯,今天可是个大日子,我可不能让我的红围脖变成他们的笑柄。
出了楼道,才发现天早就黑了下来,雪还漫无目的飘着,犹犹豫豫的考虑着要不要降落,橘黄色的路灯照在铺满了白色的院墙上,很难让人想起这雪盖着的是夏天满墙的爬山虎。这个时间家家户户应该都在吃晚饭,小区里饭香四溢,可这会儿我无心留恋,因为我要赶到小区里的篮球场,每年的第一场雪,那里总少不了一场“恶仗”。
大雪落在篮球场上,平整的没有一点瑕疵,在月光和路灯的双重映射下晶莹透亮,仿佛一席嵌满了钻石的白纱,一想到等会儿将在这展开的“战斗”,不免有些失落,真舍不得踩上去,可惜了这片难得的完美。
已经有几个战友提前到了,大家不约而同的开始准备“弹药”,去年败北后,我们就发誓一定不能再打没有准备的仗。也没等多久,人就都到齐了,大家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,棉袄、帽子、手套、围脖一样不落,每个人都只留眼睛那一条缝,说实话确实很难分清敌我。
篮球场的对面是对手的老窝,他们人不少,有几个是已经上五年级的哥们儿,个头就像是初中生,眼神时不时的往我们这边瞟,交头接耳像是密谋着什么,我下意识躲开他们的视线,假装没看见,心想还是别被他们盯上了,他们就是想找个软柿子捏,我才不是软柿子呢。
趁着我走思,“一年一度雪战大赛”开始了,大家手里攥着雪球开始冲锋,学着电影里的台词“冲啊,同志们”,双方瞬间相对冲到了篮球场中线,手里的雪球毫不吝啬的向对手砸去,一时间,被打中后散开的雪遮挡住了我的视线,我努力看清对面,想着要一击必中,刚准备出手,结果一个雪球就迎面而来,毫无防备的我瞬间被打的四脚朝天,对面那几个同时也倒下了,但可惜不是被我的雪球打倒的,而是直接笑趴下了,没想到又成为了笑柄。
出师不利,我在队友的搀扶下站起身,手里的雪球瞄准对面在地上笑的最大声的那个扔了过去,不偏不倚,正中面门。耶!心中暗喜,队友看着对面那个哥们吐了一嘴雪,也都笑的前仰后合了,总算是挽回些颜面,让你们再嘚瑟。
可想而知,对面受此大辱怎能善罢甘休,一股热血直冲云顶,眼里燃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儿,战役也逐渐进入白热化。我们的阵营丝毫没有乱了阵脚,排兵布阵清晰明了,最后排的战友在马不停蹄的制作着弹药雪球,也就是后勤保障组,中场的队友不断提供火力支持,也就是远程投射组,而我作为前排的一员,有着一个响亮而又悲壮的职位名称——人肉盾牌。分工明确,各司其职,还是那句话,不打没有准备的仗。
对面的队员显然被我们前赴后继的进攻打乱了阵脚,渐渐开始无视规则,利用身高优势与我们展开肉搏较量,几个人同时攻击我们阵营中的一人,方法简单粗暴,就是把人放倒后用雪埋柱身体,一副输急了眼的架势。
眼看着两三个队友已经惨遭围攻,变成了雪人,向我们这边投来求救的目光,我还在犹豫到底救不救的时候,自己已经被放倒了在地上,恍惚中几个人影在往我身上埋雪,一股冰凉从脖颈顺流直下,我浑身一激灵赶快爬起来,抹去脸上的雪,定睛一看,不出所料,还真就是五年级的那几个,心想真后悔当时跟他们对上了眼,更后悔没听我妈的话,戴上我的红围脖。
几轮交锋,男孩子的求生欲都被激了出来,大家逐渐开始不分敌我,进入了雪球大混战模式,你追我赶,不知疲倦,雪球满场乱飞,无关胜负,乐在其中。现在回想,如果当时能够俯瞰球场,肯定会留下一帧生动的画面,球场上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小点,在白雪皑皑的背景下显得那么活泼跳脱……
“都几点了,别疯玩了,快回家,都不怕冻感冒吗?”
妈妈们的召唤宣告了本场战役的结束。“雪人”们并肩回家,意犹未尽的讲述着各自英勇的表现,身上散发热气将他们团团围住,妈妈们站在各家阳台,仔细从这群“雪人”里搜索着自家的淘气鬼。
如今已过而立之年,每当不小心翻到这些记忆碎片总会不自觉的会心一笑,我想当时一定是专注且热情的,才能够在过了这么多年后依然在心里津津乐道。往日往时,那片雪中的篮球场就是我们的整个世界,无忧无虑,放肆撒野,不计较得失,只在乎尽兴与否。
怎么想,还是觉得那时候好,想回到过去,找找冬天该有的样子。